毁灭自我，毁灭他人的异化的精神形态
毁灭自我，毁灭他人的异化的精神形态
由《ANIMATRIX》中的《二次文艺复兴I,II》所带来的忍无可忍的感想
先作一申明：这篇感想只是单独对于《ANIMATRIX》中的《二次文艺复兴I,II》及DVD的MENU下BONUS_DATA的VOICE中收录的日本导演XXXX对该片语音全程解析而言的，不涉及其他7个短片和与《MATRIX》相关的内容。大家可以先去看看这部短片尤其是那位导演的语音全程解析（我的感想主要源于那段解析），这样如果感到以下我的这些评论有片面的或是肤浅的地方，真诚希望能给予指正。
《二次文艺复兴I,II》的内容我就不再作介绍了，只单从影片中的制作者所力图大力营造的并达到了的场面效果来说吧。
籍由非真人的动画特性和无血肉的机器人这一托词，该短片得以毫无顾虑的大量展现了极血腥暴力的场面。作为了解一点历史特别是看到过一些史实资料的中国人，看到这些大屠杀场面是完全会在潜意识中不可抑制的联想到在半个世纪前发生在南京的惨剧的。而那些活人实验的镜头则又让我自然而然的回忆起731部队所留下的那些惨绝人寰的资料照片。
面对这些刺激，我还是在脑海中反复提醒自己：这只是一部科幻片；它只是通过描绘人类末日的震撼性悲剧场面来让人反思人类文明发展方向的这种较为宽泛的问题，不必硬要把它片面的与一些具体事实联系起来，可以客观的来看；再说这类血腥的毁灭情节在日本的科幻作品中也很多见，见怪不怪的。
然而！！！
当抱着这种平常心的想法听了该片的日本导演XXXX的全程语音自述后，我真的震惊了，不得不释放潜藏的意识，真的出离了作为个人的对日本的这某一批人的愤怒与悲哀。
该导演明确表示：在影片第一部分中的对机器人的镇压，残害，屠杀，是想让观众联想到一些真实发生过的事，一些干过这些事的真实的人。那是什么事，什么人呢？他一笔带过的说不必谈过去发生的事，而强调的是近期发生过的事：“在波黑，在卢旺达，在XX……”（去看一遍那段语音解析就知道了）！虽然由于各种原因，我们很多人对在XX发生的事了解的并不很准确而详细，但拿XX与在波黑和卢旺达的上万，上百万的种族大仇杀在性质上相提并论，这种用意也太险恶了吧。或许不该轻易用“险恶”这个词，导演可能是由其国内的媒体的报道而对当时发生的事有这样的印象。但即使是亲生经历过那段事的稍有理智的人也分得清楚这与种族大仇杀的本质区别吧。如果日本大众那时从他们的媒体得到的信息促成了对该事件的性质和程度都是这种印象的话……“险恶”这个词我真是无法可想了！奇怪的是在描绘了这么多屠杀和残虐人体的场面时，导演和制作组能联想到在XX发生的事，却没有想到过自己国家曾经作过的那些事吗？或许又象该导演说的：“描绘这些场面并不是为了回顾过去的历史……”，但那些事真的只是成为历史了的“过去时”了吗？至少在他们国家的历史教科书里是不会有这段血腥的历史的。既然不肯承认这段历史，逃避它，不解决它，那它就不会简单的成为“过去时”，也不会被受害的国家轻易的作为“过去时”的--历史的教训不会也不该被忘记。
在着力渲染了这些残酷的影象后对自身还没过去的“过去”之字不提，却把人性的丑恶面轻易的推想到其他国家与民族所发生的那些悲剧中，想当然的推想到所谓“全人类的悲剧”中（甚至把911事件不负责任的与人类的毁灭作一个对比，夸大它的性质，有意把这次事件的害与被害双方更加从人性的最深层面上对立化）。其实，把“由人类文明的固有缺陷而造成自我毁灭”这样的悲剧，向全人类推演，正是潜意识中企图弱化其由于本国文化本身的固有缺陷所造成的特殊性，我不愿用“变态”这个词，不过至少这心态是很卑劣的。
世界上有多少国家和民族有那样强烈的自我毁灭的精神倾向呢？就我个人看到的极少，现在的欧洲不是这样，现在的德国不是这样……，就拿我们周围形形色色的中国人来看，虽然中国人中有不少人有着各种各样的为国人所耻的劣根性，精神体系中有较落后的一面，而且在历史上多次（比日本多的多）遭受过深重的苦难（半个世纪前还拜日本以拯救之名所赐），或忍或反抗的目的则只有一个简单而正常的心态：希望现在的苦难可以摆脱，向往过上好日子。而不是由什么“伟大的高尚的精神”所支配的或消灭或被消灭的没有其他出路的绝望心态。中国历史上层出不穷的统治者们和推翻者们可以利用人民这一朴实的心态来达到各自的目的，但他们却很难集合人民的意志去征服异乡其他民族的土地，硬要强迫如此则最终总是被人民抛弃。我们热爱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家园，而且在文化的地基中没有渗透过不排除异己就要被排除的绝境意识。宽容，忍让，和合乎理由的反抗压迫，保卫自己的家园，这都是我们的优势。
除去宗教因素的那些事例外，这近百年来我们却知道这样的事实，神风队少年的自杀攻击；冲绳军队欺骗平民集体跳海自杀……这种达不到消灭别人的目的就自我毁灭的极端狭隘的逻辑倒是日本独有。每个人对自我毁灭都是害怕的，那些被欺骗的受害者们本也如此，那些所谓“不可避免”的生存逻辑却使他们摆脱不了这种恐惧，而这一逻辑所指明的平衡这种恐惧的出路则更为异化——把自身的恐惧投射到别的国家与民族上，甚至直接把残酷的行为施加于它人身上并又同时回避它。如果说这只是日本生存空间小，资源贫乏，是必然的受迫环境造就他们的思想，那有着同样困境的德国现在为何不是如此。要知道日本历史上被侵略的次数是很少的。
于是，表现残酷真的成为不少所谓拥有“深刻思想”的日本人的爱好；似乎最能震撼人心的，给人以“深刻”启迪的场面必然只有末日，灭绝，残杀。导演的解释是通过这些残酷的场面能让人反省自身的缺陷与阴暗面，希望这样的事不会真的发生。实际所营造的刺激性效果却是特别力图表现那些原始野蛮性，把这些内心潜藏的残酷想法毫无顾及的全面发泄出来（该导演还特别表示对那个“剥蟹壳”场面实现了预期的强烈刺激的效果而很有成就感）。他们内心对描绘这种场面的驱动力真的只有沉痛二字吗？还是对那些场面有着快感能被发泄的满足？
即使这对一些人而言是快感的充分释放和满足，那也该是他们自己的事。而在片中却要向观众彻底释放出来并暗图以此来吸引一些把“Cool”和“刺激”随意等同起来的人来认同他们所谓的“新体验”。还自以为的，很不负责任的，把这些想法轻易设为全人类共有的残酷面，来嘲讽全人类，从这种批判中寻求“拥有深刻洞察”的满足。
片中有这样一段场面：一个青年女性外型的机器人被侮辱性的残杀。从整个剧本对机器人的设定来看这是很不合理的。除这个场面外，影片中并没有出现其他能拥有这样复杂的皮肤外型与身体构造的机器人。即使在第一个联合国大会场景中也不例外，导演宣称这时的机器人代表要显示与人可以共处，要与人类友好合作，而他们也只是穿了仍然完全暴露机器外型的人类礼服。那为何还要特别描绘这一暴力场面？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制作组是借了表现人类对机器人的仇杀这一好象必须要交代的剧情来刻意呈现人类中发生的血腥场面。用不停摇转而又流畅的镜头来表现撕扯感，外加慢镜头来表现遭受重击时的震动感，把人类骷骨造型作为机器人的外型设定，这还不是暴力美学？（应该说是残虐美学更准确些）。那些肢解人体，做活人实验的镜头就更不用解释其“衷实呈现原著”背后的心理动机了。
看到这些场面，作为一个中国人，只要能把"Cool"感限制在人性范围内，那就会不可抑制的联想到在南京发生的事。而作为一个日本人，如果一边刻意发泄出这些野蛮性，却又逃避自己国家曾经作过的事，还把这些残酷性险恶的投射到别的国家身上，那遭受别国人民的愤怒事完全合情合理的。退一步说如果是由于被政府所刻意隐瞒，这些50岁以下的日本人确实对半个世纪前发生的事非常模糊，那也太悲哀了。那些对二战的武器，战略战术，军事史那么透彻了解的日本动画人却会不了解那时他们对人本身的所作所为？真是这样的话，实在无法想象那些历史惨剧会成为已经的“过去”，而不再真实的重演。一概抹去自身曾经的过失毫不反省，而要让观众去反省别国的甚至所谓“全人类”的自我毁灭性，好象悲剧必不可免，只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啊。
我总有这样一个信念：对这些把人性扭曲，把逻辑荒谬化的精神产品的斥责应只限于创造和鼓吹它们的个人对象或小群体，而不该把对他们精神层面的批判随意的推衍到国家甚至民族这样的大层面上。毕竟人的本性总是从追求美好生活，满足基本欲望出发的，而不是从追求精神刺激和感官极限出发的，表现在社会群体的行为上即是追求共同利益的最大化。国家间民族间发生的冲突与合作关系总是由现实的利益关系所支配的，而不应以作为个人心理的精神形态来做概括性的比喻。然而当面面对一个国家的政府与教育机构竟反过来把民族的利益关系神化后向国民的个人精神领域内灌输，指导他们的行为准则；公然否认真实的尚不遥远的历史；篡改新一代年轻人的教科书；甚至不忘在童谣中就已加入了“伟大的大和民族将解放全亚洲”这样的“基本常识”时，我不得不在这民族文化的层面上痛斥这个异化的国家整体了。
我们自己则不可一味盲目的为追求刺激或表现自身的超前意识而迷失了对人性的基本的判断标准与价值尺度，应该以自己的真实感觉来欣赏这样的作品，不被别人鼓吹的所谓“意识超前”，“内涵深刻”来左右自己的判断。如果对作品中的反人性的内容视而不见，只以对这些刺激的承受力来满足有“Cool”感的虚荣心而丧失对善恶的分辨力，这是多么悲哀啊。
发表了这么些较激烈的言辞，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把这些斥责上升到所谓“民族仇恨”这样的夸大而不负责任的高度。对当代日本人有着不少良好的印象的我更是内心没有什么“本能”的仇恨。希望的是这某一批日本人不再逃避自己的前人曾经作过的暴行，真正敢于反省自己国家曾经犯下的罪行，真正追悔对别国的深重伤害而理解与别国长期友好共存的意义。在发生利益冲突时不再只有在消灭或被消灭的绝境逻辑中选择出路。人活着，应尽力追求自己生存的物质利益和精神幸福，并理解与宽容他人的利益与幸福，而不要总活在对危机与死亡的恐惧中，并把这些恐惧以残酷的方式向它人发泄。
在《肖申克的救赎》中同样是面对近乎绝望的境地，对“希望”有着不同信念的人，最终的归宿则大相径庭。如果以现在这批日本的前卫制作人用这样的阴暗背景设定来展开故事的话，估计肖申克就只有走绝望……希望……再绝望这样的死胡同了。困难是可以共同克服的，只要内心有“希望”存在路就会慢慢变宽，发展就不容易停滞下来的。日本发达的现代文化与技术仍是有很多另人倾慕的方面的，这部《ANIMATRIX》的技术表现与制作理念也确实是极为精湛的，但希望这些走在前沿的日本新人类们在主题表达上能从那股特别热衷的“末日毁灭”情节中走出来，不再把自己的创造力始终引向否定自我，否定他人的黑暗中。希望今后不会再听到类似这样的辩辞——导演在肆无忌惮的呈现那些残酷场面时很坦然的陈述道：“我们只是为了忠实的再现原著的情节与作者的意念”；“制作这些镜头并不是为了去崇尚暴力美学”；“这里呈现的画面的所指明的意义既不在过去，也不在现在和将来”。
[ 此帖由 probe 最后编辑于: 2003-07-10 19: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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