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三周年祭
《光与影》三周年祭
我不知道在三年后的今天,还有多少人记得这本曾经的《光与影》,她象一颗流星划过我的年轻时代,飘然而至,倏然而去,只在书架上留下十八本薄薄的大书。为了做这个专题,我把堆放了三年的这十八本书拿下来,一一翻看,真切地触摸到留在上面的岁月的灰尘,想起了在那些遥远寒冷的夜晚里,曾经在书上停留的目光和手指。时光已逝,影像和记忆却留存下来,像一部黑白的默片,叠映,幻化,在一片寂然中。
我是在1997年底,从一个书报摊里发现这本刊物的。刚好从第二年开始,也就是我第二次看到她时,她已经从一本摄影艺术杂志改版为定位在“文化、摄影、生活”的图像文化杂志。改版后的《光与影》有着大气的版式,那些特立独行的专题,凝重的图片,朴素密集的文字,无不倾注着令人起敬的人文关怀,使得她在时下充斥着流行元素、媚俗或者媚雅的杂志海洋里,保持着卓而不群的高洁。我一看就喜欢上了。
在每一个拿到新杂志的夜晚,我都会象迎来一个神往已久的朋友一样欢喜,但是往往读到最后,心情会变得非常压抑,心结淤塞,很难受。但我并不想回避这种难受。那些在战争阴影的笼罩下躯体残疾的孩子们,那些垂死动物凄凉的目光,那些朴实敦厚、满面尘灰的麦客的脸,16岁的妓女阿V姑娘清澈的眼神,还有大衾岛麻风村修女们圣洁的微笑,温柔地簇拥着地球的长颈鹿们,烈烈起舞的邓肯的身体,都让我坐不住,让人想要哭泣,想要打开窗子,让凛冽的风闯进房间,吹在我滚烫的脸庞上。
在《光与影》2000年第五期的“编读往来”中,有位读者说了一段话,我觉得再也没有它更能表达我的意思了:
“每次看捧在手中新的一册《光与影》,都会有一种奇怪的联想----我会觉得它是一枚琥珀。暗黄色的那种,厚重,然而清澈。里面有凝结住了的活色生香。那种安静的缤纷往往看得人悚然心惊。
“因为琥珀中收存的不止是表面看得见的那些物体、情节,从另一种意义上说,它更是收存着某一个时刻、或某一个时代。它用‘光’与‘影’以及带着色彩的文字,让我们看到一个个平实但不平凡的故事,以截取一段流光,过去的,现在的--像截取树的年轮一样。
“我们都知道它这样做的意义,也知道它要坚持和追寻的是一些什么样的东西。虽然有时,这种坚持和追寻会显得不合时宜而曲高和寡,但这正是它区别于‘其他’的个性所在。”
到了2000年底,《光与影》突然宣布休刊。其中原因太过复杂,正如白芨在告别语中所说的:“所有的回答都只是回答,正如所有的理由都只是理由。”《光与影》的兴灭,在摄影界激起了一阵微小的浪花,引发了一场“市场”与“竞争”的议论,但对于我来说,是我从此失去了一本可以仰视和神交的期刊,是使我看到了勇敢、宽容、同情、悲天悯人这些情怀在现实中的失败,这比杂志本身所能带给我的难受得多了。
时隔三年,仍然没有出现一本象《光与影》这样勇于关注现实,关注人类生存状态的图像文化杂志,各大人气旺盛的摄影网站上的摄友们,仍然在津津乐道着各种器材的优劣,追求着作品构图、光线与影调上的完美,但对于真正的生活和人生,对于沉重而飘忽的过往和现实,则显得淡漠而游离。不禁想起一个朋友说过的话:我们可以用笔写下自己心中最深、最重的东西,为什么用照相机就不能?我想这并不仅仅是器材和技术上的问题。我们并不缺少热爱摄影的群体,但是象《光与影》这样富于人文精神的图文杂志,却难以取得最大限度的支持与热爱,这问题恐怕还是出在我们的关注力上吧。
不知道《光与影》这三年在天堂里活得好吗?不知道每天她推开窗子,遥望着这个曾经抛弃她的地方,心里是充满了绝望,还是仍然满溢着唐吉诃德般的豪情。不知道到哪一天,她才会决定再次投入人世,用她温柔的手轻轻抚摸这世界上的苦难和欢乐,这将会是一个真正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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