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凤凰前,湘匪的概念已深植于心,但凤凰的民风淳朴是我想象不到的。在凤凰城内,坐上那叫“慢慢悠”的电动三轮车,只要在市内,不管你是男女、老幼、丑美、胖瘦、中外、穷富或是否幽默,都是每人一元,不存在为讲价而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卷袖而斗的场面,语言不通也无所谓,只要你会掏钱就行。老板娘为我们烧的那顿美味饭菜,只象征性的收不够材料一半的钱,怪不好意思的。还有,我吃饭的那家餐馆的老板也大方的告诉我哪家餐馆做什么好吃,做小生意的人有这么大方,实在难得。
无论去哪里,当地的小吃和特色菜,我都很投入享受。走进网上介绍的那家有名的饭店,洁白的墙面中间摆着几张小矮圆台,旁边散着象要蹲坐的小竹椅,不知食物是否可口,环境已不和谐,忙又折回沱江边吊脚楼上,一样的台凳,但觉得舒适多了,点了泡菜鱼、鹅脚掌菜等。泡菜鱼也就是酸菜鱼,一上来就是一大盘,红红的浮满辣椒,汤上面还有一层透明的油,鱼肉嫩得入口即溶,滑得不用吞,辣得停不住口,翻到鱼肚吃时,鱼油由嘴角两边漏出,更是传来阵阵喝彩,鱼头的胶质也会令你如痴如醉,嚼着鱼腮下面的那小块鱼笑肉,又滑又韧,有让牙齿切断丝的感觉,虽是那么一丁点,但足以令你消魂。假如有空,可以整个下午泡在江边的吊脚楼,与风把盏,数着木楼的沧桑,装订成册,暂存于心。整个下午嫌太久,吃到一半昏昏睡去,脑袋一头栽在那盘辣汤里,这种情景才叫凤凰城。
听说老板娘会煮菜,便约了血耙鸭、牛肝菌、南瓜花等,晚上回来吃,老板娘虽身材丰满,但身手矫健,正点开饭。血耙鸭的鸭味很浓,肉软无渣,带血糯米弹牙却不粘齿,很容易吃饱,牛肝菌形象牛肝,嚼起来非常脆,味道很纯朴,仿佛尝到泥土的清香,拿来炒肉更是甘甜,南瓜花用米汤来煮也是一绝,可以去掉杂味及使瓜苗柔嫩,最主要还是润滑花梗以免伤嘴。借着酒兴,想起意大利人在庄园聚餐时,长者经常拧拧主妇的屁股来调节气氛,便用姆、食两指做成钳状,正要下手,忽然想起这里不是意大利。
凤凰的吃,确实令我神往,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晚上营业的夜市食街,整条街的食品应有尽有,甜、咸、炒、蒸、炸、煮、烫、烤、焖都有,目不遐及,我首先是从头到尾看一遍,了解各样品种,到时吃起来就心里有底,不会一下子把自己填满了,以后想吃又吃不下。为了有好的气氛和早点让自己进入状态,我就在街头打了一扎啤酒,扣着扎壶从街头往街尾走,见到心仪的食物就坐下杀一阵,吃完又带着啤酒上路。
最早吸引我坐下来的是小龙虾,两个手指般大,红红的、裂着背弓着腰低着头,双钳向上,象在向我投降。我用手一指,师傅即刻会意,微笑点头表示知道,转身开火,把大铁锅烧得通红,操起恐怖的大铁勺舀了一大半勺油,跟着又是半勺蒜茸,半勺辣椒,再放虾,接着又是葱段、紫苏、豆芽等,把这道菜搞得很隆重,融融的烈火和喷出的香味马上营造出一个非常适合吃的气氛和令人有强烈吃的欲望,我流着口水注视着,师傅为了把这菜做好,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会珍惜材料,只有一个目标:把它做好。菜飘香而上,食指大动,哼着小调吃之。
本来这档除了小龙虾外,其他的也不错,但我怕吃太饱,尝不了其他精品,便去搜索下一个目标,缓步而行,左顾右盼,提着扎壶随街逛有点象古代的纨绔子弟托着鸟笼逛花街柳巷,甚是吸引观众眼球,但又有谁在乎?后来我们又吃了詹州烤鸡、臭豆腐、烤菜、野生菌、烤腐皮等,吃得太多也要放一点,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公厕,搁下扎壶冲进去,吹着口哨出来时有个声音把我唬住,一看,是个拄着三叉拐杖的老太婆盯着我,我明白了,“多少钱?”我问,老太婆恨恨的的发出一串我听不懂的音符,然后伸出五个手指,不可能是五分钱,也总不会是五块钱吧,便掏出五毛钱落慌而逃,听到后面一串笑声,原来凤凰哪里的门票都这么贵。
这里的烤牛肉串是无双的,我要了50串,这里的牛肉串是一枝比牙签长一点的竹签随意的缠着根牛肉丝罢了,撒了多种香料来烤,离火前还来一把葱花,香得耳油都流出来,淌着冰冻啤酒下去仿佛听到“滋”的一声,舒畅无比。
走前还喝了碗糖水,站起来丁着脚看看其他的档时,“不能吃了,馋猫!”,一个命令飞过来,“老猪半饱!”我托着肚子嬉戏着,然后给押回旅馆了。
想完全领略凤凰的美,只在凤凰城还不够。于是我们跳上去阿拉营的车,阿拉营地方不大,但是凤凰县最大的墟场,如果把墟场拿掉,只有一个T字形的路稍为热闹了,使我想起多春鱼,如果没有鱼春,那根本就不是鱼。墟场确实是大,分好几个区,每个区又分好多个小区,每个小区又有无数个摊位。每个小区的两头和中间都有品字形的墙面,每个墙面的飞檐都由一只昂首的凤凰雕成,手工精致,古味浓郁,听说赶集时,这个墟场挤着几万人在叫买喊卖,可惜我去的时候不是赶集,墟场空空荡荡,但他巨大的规模把我看呆了,犹如置身于古罗马斗兽场,不同的是,那些贵族王公玩着血腥的游戏来满足他们的兽欲,这里可以感觉到人山人海时,口沫横飞的讨价还价,农民的劳动成果得到承认,擦着汗把钱放进口袋的满足,年轻的男女憧憬着把刚买到的礼物送给心上人时的的微笑,小孩能跟着大人出来开眼界后,耷拉着脑袋满足的睡去,还有一些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卖的美丽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只是想来看看人家,也给别人看看,然后带着别样心情满足归去。
阿拉营的周围有很多原汁原味的苗寨,我们的三轮摩托在乡间的小路上很有气势的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跌跌碰碰的颠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处苗寨,苗寨里的房子都很古旧,多为泥砖垒成,上盖茅草,有的是用竹木为主柱,然后以泥巴和着稻草糊上为墙,只有地主才有砖屋住,大地主的房子和碉堡是用糯米浆来砌的,一百年还牢固如新,比现在的水泥好得多。房子很少有超过两层的,为了保持寨里的传统,房子不能人为拆建,想建新房要到镇上去。
看着他们简洁朴实的房屋,我突发奇想,如果将来结婚,来这里以这纯洁无华的村貌作背景拍结婚照,让新娘子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田园间飘逸,一群老人和小孩站在破旧的泥墙注视着新娘,而照片的一角是拖曳的婚纱,多震撼!又或让新娘穿着艳丽的礼服在旧墙前、旧屋里拍尽风流,强烈的对比产生不可思议的效果,令新娘后悔这么迟才嫁给我!
苗寨里很清静,偶尔见到一条狗、一头猪在窄小的乡路上晃荡,或见个老人坐在门口做手活,小孩即倚着门边害羞地望着生客,路边几个少年脸上没有表情,用的是同一种眼神,目光呆滞,但又充满神秘,让人摸不透、够不着,我不禁在想:他们的童真在哪?他们的理想是什么?是否都在上学?我们还碰到一个年轻的少妇,背着孩子,很合作和我们照相,看着我们,她的眼神充满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但她却留在这千年一貌的寨子里嫁人、生子、变老,终日对着吊脚楼过着平淡无味的生活,痛苦着直到麻木,偶然有游客的到来才能又触动她那埋藏在心底里的那条脆弱的神经。不管怎样,田里茂盛的庄稼已表明他们大多数人的生活态度。
在苗寨回来经过黄丝桥古城,城楼古朴,城墙不高,很容易攻打,城内比想象中小得多,感觉只是象大户人家的大院。不想买昂贵的门票而不能上城楼,便走到城墙边作往上爬状,城楼上的导游小姐大惊失色叫:“不要爬,好危险。”啊!以为我是壁虎?
舒家塘是个神秘的土家古寨,在阿拉营乘一个小时的三轮摩托,再徒步两个小时就到了。舒家塘地处湘黔渝交界处,地势险要,是古时历代屯兵之地,站在杨六郎儿子当年扎营之地,可以眺望贵州境内。古城古朴陈旧,城墙由雕凿的大青石粘糯米浆混石灰砌成,残败发黑,但散发一种深沉苍凉之美,古城巷院深深,巷道多由青石板铺成,走过后有“嗡嗡”的清脆回声。巷道高低有序,错落有致。城内出过状元、将军及其他朝廷命官,可谓藏龙卧虎之地,达观贵人故居的大门多有石雕门匾,最爱“履芳怀洁”、“坦荡常履”这两匾,可见主人洁身自爱、严以律己。屋里有雕花门窗的过气显贵人家,虽仍有人住,但挂满蛛网,窗花缠着铁丝晾衣服,令人惨不忍睹。城内人气旺盛,大方好客,一位穿着自制胶鞋的村干部主动带我们参观,他有狼一般的眼睛,声音很大,讲解时多用手势加强,使人更容易理解。已是下午,当知道我们还没吃中午饭,马上以命令的口气叫一村妇为我们煮面,最后还加了一句:“记得在里面加点油。”
山江镇也是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虽说是镇,但繁华区也只有一段通车的公路,但她的魅力不在此。去山江镇的沿途风光已美丽得惊动了党,路边裸泳的人惊动了游客。
山江镇是苗人的世界,在那里你可见到当地居民平静的生活,纯朴的生活方式,也会为他们的礼貌和热情而打动。在街上,一个光着屁股、留着罗纳尔多式发形的小孩见到我们,马上跑回家里穿好裤子再出来,另一个小孩的鼻孔里拖着两条青青的鼻涕一上一下的淌动着,笑容腼腆。
在屋里下棋的老人专心致致,完全没有觉察到镜头的存在。老妇在织布,老伴坐在旁边拿着烟斗悠扬的吐着烟,肥鸭扭着屁股在空地上艰难的走动,一幅幅人间美景。在苗王家的旁边,又遇到一位光着上身的老爷爷,八十几岁,硬朗得很,脸和身体都密密的布满皱纹,没有一平方厘米是光滑的,象个蜘蛛侠,那不止是生活的坎坷和情路的波折可以形容的。让我遗憾的是一位穿着很传统的苗族服饰的老婆婆,保养得很好,道骨仙风,仪态大方,就是不肯让我照相,是不是象非洲的某些部落一样,怕照相机会带走她的灵魂?但我还是尊重她老人家的。
山江镇的建筑是特别的,黄的泥墙黑的瓦,依山而建,石板阶梯交替穿插,苗王白色的建筑点缀其间,甚是显眼,在远处望去,象另类的布达拉宫。
美丽总是愁人的,当你要离开她,这种惆怅的感觉尤甚,把自己从凤凰的美景拔出来,有点落入尘俗的味道,但许仙有了白蛇,他是不会计较留在尘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