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寨醉歌》
酒 . 映象 作者 清心忍冬
酒于曹操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英雄之概在临风把酒中尽兴而恣肆;酒于樊哙是鸿门宴上的“目眦尽裂 ,发尽上指”,威武豪壮霸气逼人;酒于项羽是“虞兮虞兮奈若何”的四面楚歌、英雄末路;酒于宋太祖是“杯酒释兵权”的铁腕和手段;酒于杨贵妃是内心苦闷和骄纵任性;酒于诗仙李白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的神思缥缈狂放不羁;酒于女词人李清照是“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的婉约外的豪放!
酒让人笑,酒让人哭,酒让人情不自禁,酒让人真性情流露。不得已应酬之酒,饮之痛苦却不得不喝;酒逢知己,不知酒味却已醉意在心。总想起江岸边故交临行,劝君更尽一杯酒,祝福“天下谁人不知君”;总想起荒原沙场,披甲战士“葡萄美酒夜光杯”,凛然西风吹卷猎猎战旗……也会想起光怪陆离夜色中,音乐强劲疯狂,酒吧中总有一些孤独的灵魂手持高脚杯,那酽酽的液体里晃荡着别样的风情……
酒,一度带给我的是浓郁是华彩是激越是冲撞是魅惑!
今日,一页页翻看《侗寨醉歌》组图,却惊讶地发现,酒,呈现的是不同的色彩,酒,带来的是醇和,是惬意。
正月里,春耕还无须开始,侗寨的男人女人要走亲戚畅叙如酒一般淳厚的亲情。正月正好尽兴热闹,于是嫁闺女,娶媳妇,于是搭台唱戏,于是围着旺旺的篝火跳舞……女儿带着女婿和外甥回娘家来了,客人带着侗家的礼品走亲戚来了,爱探寻侗寨风俗的各方游客带着欣喜和长长短短的镜头来了……于是在喜庆中,在轻闲中,在满足中,酒味飘在侗家的小楼上,飘在侗家的庭院中,酒香溢满了每一缕风,每一缕阳光,醉了田间地头的灿灿的油菜花,醉了路旁山头的参天古树……
醉了吗?满脸亮着古铜色红光的老汉极满足地极自信地回答你——没醉!他随意地坐在坪前的小木凳上,眼框和嘴唇都小憩着酒的红色,每一道皱纹都快乐地舒展着,几根“春风吹又生”的短短的胡须在酒的舒放中银白得通亮。
醉了吗?老哥俩倚靠着鼓楼的大柱,回忆着酒席上的海量,笑眯了眼,甜醉了心!
醉了吗?这位酒后晒太阳的大哥乐呵呵地迎着摄客的相机,于是,在相机里看到了他灿烂如艳阳的笑,看到了阳光下双鬓的银白,看到了红亮的双耳,看到了他悠闲叼在嘴里的竹旱烟杆,看到了烟雾从他的烟管里袅袅飘升……
醉了吗?一位穿蓝衣黑裤黄解放鞋的老汉早已靠了地上一个什么垛子,头低垂在膝盖,身子蹲成一个半圆,呼噜呼噜,梦中说不定还在举起大碗酒尽兴!两条小白狗崽一左一右地围着它们的主人,守护着,守侯着,它们也许知道,在下一轮酒宴开始前,它们的主人一定会从飘然中睡到清醒。
醉了吗?最能用行为艺术来回答的应是这位安卧在肉案旁黝黑条凳上的汉子。他半卧半躺,脸上火烧云,神情似乎在告诉前来买肉的顾客:“小眯一会,就小眯一会!”。肉案上好像只剩下猪耳朵和一小块肉,切肉的刀和卖肉的秤自得其闲地散在案板上,而案板的一端,赫然立着两小桶“五粮老窖”!当然,这是旧瓶装新酒,里面其实是侗家自酿的米酒,红红的盖红红的标签更是衬得白塑料桶里的米酒晶宝剔透,若有若无!
醉了吗?醉了吗?好像没有一个侗家人会说自己已喝醉!鼓楼边,人们三五成群地玩牌,有人会时不时失手出错牌,这时旁人会说:“看看,喝醉了啊!”而出错牌的人总是斜睨一下对方:“谁说我醉了?”在众人的笑声中,酒意慢慢在阳光下升腾,在鼓楼微凉的清风中消散……夕阳里,主人的回礼早已备好,但客人只是兴致勃勃地谈天说地,说说去年的收成,说说儿女的婚事,说说喝酒的笑话……酒至七成,任何语言都有了翅膀!夜幕低垂,有人摸着吊脚楼的立柱晃晃悠悠地过来了,他好心地提醒在河边支三角架的拍摄者注意安全,待被提醒人想对他说声谢谢时,这位友好又郑重的提醒者已在风雨桥上的木凳上进入了梦乡。戏台上在唱什么,有人听得清楚,有人看不分明;红红灯影里行走的脚步有些虚飘,身形有些缥缈,那是谁醉了?是行人?是小巷?还是摄影镜头后的眼睛?
洒醉后的世界是不是会给平凡的日子增添别的色彩?很想去问一问这些喝酒和醉酒的侗家人!但有一种心情和这种醉融合在一起,那就是觉得酒在侗家人这里回归到了一种最质朴的本性,既不为写诗也不为抒情,既不为刻意渲染快乐也不为恣意张扬寂寞,既不为讨好别人也不为诱惑自己!在这里,酒就只是酒!
酒,终需爱酒的人才能说清其间的真味;侗寨的醉歌,终需亲历才能感受到其间的细微。于是,我就只能稍稍遗憾地写下一点点关于酒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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