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梁山 当涂俗称有四乡八镇。四乡就不必提了,八大镇却不能不知道。“慈丹博薛,采大乌黄”,而现在呢?当涂的版图上只剩下“薛丹博”和“乌黄”了。慈湖、采石归了马鞍山不说,大信(一般以为是大桥)连同天门山之东梁山也属了芜湖。以前读到李白“天门中断楚江开”的时候,总要告诉学生,这天门指的是东西梁山,而东梁山在当涂。现在不能这么说了,注释得说成是在芜湖了。 东梁山在大信镇江边,距当涂县城有二三十里地吧。山顶一柱擎天,颇为壮观。天气晴朗时,在当涂县城也能看到它那威武的身影。记得在读小学时,朱月湖老先生教过我们一段时间绘画,当时画的好像就是天门山。文革时曾到过山脚下,当地人说山上不给去,因为那时“以阶级斗争为纲”,处处时时保持警惕,怕坏人搞破坏(那时还没有“恐怖组织”一说)。我只能望山兴叹,此后近四十年没再想过登临一事。 后来读陆游的《入蜀记》,看到里面有写东梁山的:“至大信口泊舟。盖自此出大江,须风便乃可行,往往连日阻风。两小山夹江,即东梁、西梁,一名天门山。李太白诗云: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王文公诗云:崔嵬天门山,江水绕其下。梅圣俞云:东梁如仰蚕,西梁如浮鱼。徐师川云:南人北人朝暮船,东梁西梁今古山。皆得句于此也。水浒小儿卖菱芡莲藕者甚众。夜行堤上,观月大信口。欧阳文忠公《于役志》谓之带星口,未详孰是?”记之颇详。文中提到的“大信口”的“大”,当涂人确实是念成“带”。时代变迁,山形依旧,虽然山已不属当涂了,但它仍屹立在我的故园梦中。 近几年听说东梁山可以上去了,在网上也看到一些驴友发的照片,于是心里痒痒。今冬大雪,忽发奇想,驱车至大桥,辗转抵达大信,梦中的山就在眼前了!雪深齐膝,江堤上看不到行人,大堤内外白茫茫一片,只有几棵树孤寂地立在江边雪渚中。山体高大,突出江中,山顶一根巨大的电杆矗立着,直指苍穹。山下有座寺庙,走近了才看清是“铜佛寺”。边上有条上山的石阶,石阶两边的松树上也积压着很厚的雪,有时只能猫着腰从压弯的树枝下爬过去。我一口气上了山顶,眼前展现的是一望无际的浩渺的大江,虽然雪天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它的壮观。孤零零一人站在山顶,并没有多少成功的喜悦,反倒有点“念天地之悠悠”的怅惘。 回来后,家人都诧异于我在大雪天登山,觉得我的行为怪异,怀疑我中了什么邪。真好笑!其实什么都很正常,不正常的只是人生际会。是呀,年已奔六,暴雪孤身,为什么呢?年轻时候想为而不能为,现在所做的只是在了却少年的愿望。人老了,有的行为常会受到指责,老是为什么为什么的。其实不需要理由,一时高兴,聊发少年之狂罢了! 趁着这高兴劲,挥毫又涂了一回鸦,画了一幅天门山,还题了一首小诗:“久闻岸立天门高,海上几回寄梦遥。雪落东梁如画里,归来泼墨写山涛。”左看右看不满意,拿给曾就学于苏州美专的92高龄的岳母看。老人看了直点头,说:“这电线杆画的这么直,不容易!”哎,哪有这么夸人的。终于没有勇气把它拿给别人看。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