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婺源”这地名,便是取“婺水之源”的意思,乐安江(又名婺江)不就在此流过吗?及至要写点什么,才谨慎地查了查。其实,望文生义的理解并不可靠,因为历史上,“婺源”命名在先,而“婺江”是其后因“婺源”得名的。另一解释是,婺,即婺女,是天上的一个星宿,也含美女的意思。唐代于此地置县时,县名要皇上拍板。其时正好婺女星座在长安东南,与婺源方位一致,唐玄宗好美女,于是就御赐“婺源”,意为出美女的地方。如此解释,想必婺源的女子都乐意,作为外来游客,也宁可相信此说。
婺源,现属江西,可自古隶属徽州。地理上与徽州诸县同处黄山山脉的皖南丘陵山区,经济文化也一律的徽州特色。只是在近几十年,两度划归江西。如今的婺源,当之无愧地被评为六个“中国最美乡村”之一。婺源之美,最著名的自然就是境内星罗棋布的徽派民居村落。在婺源,乃至整个徽州的广大地区,至今兀立着大量旧时遗存而仍在正常使用的古村落古建筑。放眼望去,满村高低参差的马头墙,上下错落的屋顶檐口,一家挨着一家的巍峨的门楼,美轮美奂的砖雕门罩,许多村落随处可见的进士、大夫府第,无不标榜着它当年显贵阔绰的身份。好一个显赫张扬的古徽州
走近老宅,穿行在逼仄如一线天的夹弄中,穿堂的来风,马上给你吹来一股股陈年青苔特有的腥涩阴冷。两侧的粉墙,在苔藓和雨水的浸渍下,早已班驳陆离,连石灰粉刷层下的砖缝,都清晰地沁出了墙面。这是岁月的气息,婺源古村落的沧桑年轮。
婺源一幢幢豪宅的主人,其先人大多不是当地的原住民。远自北宋开始,大批中原仕族,为避战祸,携家带口南下这方风水宝地。随他们而来的,不只是金银细软,更有发达的中原文明和深厚的儒学传统。至南宋,这些新徽州人的后代,逐渐不安分于他们的前辈很享受的那种耕读世家的怡然自乐,再加上这儿“八山一水一分田”的黄山脚下,已供养不起日益增多的人口以富庶生活,于是,他们纷纷冲出徽州,做生意,办实业,开钱庄,一发而不可收拾,竟成就了一代徽商巨富。徽商的崛起,被史家尊为启中国资本主义之滥觞。
富可敌国的徽商们,衣锦还乡,从袖管里抖出他们巨大财富中的一点点,大兴土木,在光宗耀祖之余,却又从此让一个个徽州女人看着空荡荡的豪宅守起了活寡。那些在徽州大地多见的敕造贞洁牌坊,鲜亮的轮廓和皇恩浩荡的旌表背后,分明是男权社会架在众多胆敢心猿意马的活寡妇脖子上的一把把利剑。请听徽州女人的叹息:“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可悲的是,徽州女人竟然就这样一代一代地传承着,熬干了青春的女人,又训导下一代青春的女人:“守住这个家,就是我们女人的本分。”(见电视剧《徽州女人》)又见一个沉重的古徽州!
物是人非,徽商渐渐式微。豪宅里的人们也褪去了头上的光环,同时也摆脱了身上的枷锁,重新还原为百姓人家。其后,又被城乡二元化的户籍制度捆住了手脚,不得不当起了专职农民,彻底被掐断了徽商的基因,成了“徽农”。如今要是没有热闹的游客,婺源的古村落,一块块当年显赫森严的“进士第"之类的门匾下,已是一样的寻常巷陌,斜阳草树。再也没人会关心门匾后“谁谁曾住”,当然主人也断不会对游客絮叨什么“我们先前也阔过”的故事。
托祖上荫泽,婺源境内较完好地保存了大量徽派古建筑,古风盎然的村落随处可见,婺源人终于守住这一笔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如今已是珍稀的旅游资源,每天吸引着络绎不绝的游客。徽商的后人应该有足够的智慧,用精明,也用诚信,打造好这方“中国最美乡村”,做好一桌徽文化的大餐,把享受和欢乐送给游客,也把富足和繁荣带给婺源。
婺源美,最美在春日,“全国十大踏青好去处”么!一时,遍布皖南丘陵的大小田畴,油菜花竞相怒放。驻足凝视,你能觉得,一块块油菜田里,那厚厚的一层黄色,正在从青绿的枝叶上溢出,恨不得直接溢成金黄的菜油。你会惊愕于那漫山遍野的黄,若要描状,常态的形容词汇已显得力不从心,拈来一句曾经的网络热词倒还算给力:“很黄很暴力”——那是一种不由分说的黄,席卷你裹挟你的黄。如此色彩的暴力,不由你不折腰!
当然,徽州的任何景观都少不了粉墙黛瓦的参与。当徽州古村落与油菜花形成组合,便绝对构成了婺源最精彩的画面。油菜花季中的徽州古村落,真的会迷了你,醉了你。煞似从一面金色的舞台中央由升降机摇出的一幕幻景,高翘的马头墙,黑白分明的粉墙黛瓦。这时的油菜黄,已幻化为一幅巨大的绸缎,托起一座精雕细琢的徽派古村落模型。是真是幻?是巨大的实景演出?还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世外桃源?每一处都让我流连到不得不离开——恨不能春风沉醉,沉醉在婺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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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由 马不识途 最后编辑于: 2011-05-26 23: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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