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欣赏 《乡居的日子》(连载)——作者:驿路牧歌
《乡居的日子》(8)、今年燕子谁家 作者:驿路牧歌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在老家的老屋里,那年清明节刚过,就从门窗上噌地飞进一只小燕子,叽叽噜噜地叫着在厅堂内飞来飞去。少不更事的我立刻就来了兴致,便在满屋子里奔跑追打着,但是,旋即就遭到了母亲的呵斥,那是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母亲呵斥最为严厉的一次。后来,母亲告诉我,燕子是吉祥鸟,到谁家说明谁家有祥瑞之气,所以是不能追打的。我把这样的信息传递给那些童年的小伙伴,从此,在每年的春天若谁家没有燕子来,谁家的孩子就很落寞,因此,这黑色的小精灵就成了我们那时心中的抚慰,我们也就喜欢和爱护起了这些黑色的小精灵了。 记得从那一天那一只燕子来临过以后,第二天之后的连续几天,它又带来一只燕子,两只燕子在老屋的厅堂里进进出出,后来选择在了楼板下的一根长长的钉子上开始筑起了自己的巢。竟是那样的神奇,就在那一根细细的钉子上,被两只燕子来来往往地用衔来的泥草不几日就筑起了那样精致而稳固的巢,从此,两只燕子就在老屋里住了下来。在每个春天里它们就象那每年的风信如期而至,一直到秋末又按时而去,年复一年,春来秋去。每年的春夏秋三季,老屋里都留下了它们灵巧的身影和充满了那叽叽噜噜的声音,也给自己儿时带来了无限的童趣。 童年时代的我,每年在度过那毫无生气而又漫长的冬季之后,待那河边柳条青青、路边小草发芽的时刻,我便会搬着指头数着日子期盼着燕子的来临。终于等到清明节过后,天空中便有了它们那俊俏轻捷的身影。在那阳春三月莺飞草萌的时节,走过故乡那空阔的田野,有时就会发现在那横过田野上空细细的电线上,停着几个小黑点,远远地望去,在徐徐的春风里,有那一望无际的正在返青的绿油油的麦田的映衬下,这情景就象是谱写在乡村大地上的五线乐谱,是这每年都按时南来的燕子把故乡之春的乐曲奏响的呀。 还记得老屋里的那两只燕子每年飞来时,都要把自己的巢再重新整修一番。他们一遍遍地从河边池畔衔来小小的泥丸,然后从嘴里吐出水沫,把泥堆抹在那旧巢上,这时就会看到那旧巢上一片干一片湿的,那湿的地方就是它们今年才堆抹上的新泥。我敬佩燕子的这种劳作的精神,一日之内,来来往往不停,他们把巢内破碎了的泥草叼走,又从外面衔来新泥补上,从未见它们有过一刻的清闲,日复一日,煞是辛苦。 燕子是非常爱清洁的鸟儿,他们虽然是衔着湿泥来来往往、涂涂抹抹,但从未看到过它们的身上有一丝的泥星,那雪白的肚皮、暗红色的下颌、乌黑光亮的羽毛每时每刻都是那麽的洁净。每当看到这洁净的鸟儿飞进老屋,我就会时刻注视着它们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那象剪刀一样的尾巴,刚落在巢上时为保持身体的平衡会突然展开,待占稳后又徐徐合起,那样的姿势十分优美,以至于引的自己在心头总会陡生一种意欲靠近它的念头,想把它攥在自己的手里,让它那圆滑光亮的头在自己的脸颊上磨蹭着。许是母亲当年的呵斥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自己这样的念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只是待燕子刚下卵的时节,瞅着老屋里再没有其他人而燕子出去觅食也没飞回来的时候,便把姐姐叫来,俩人搬来梯子,让姐姐在下面扶着,我就会蹭蹭蹭地赶紧爬上梯顶,探头探脑地向巢里望着,看几眼那有序摆放在巢里的几枚圆溜光滑、斑斑点点的鸟卵,心中便有一种异样的满足。然后就急匆匆地下来,把梯子仍放回原处。待那巢内的雏燕被孵化出来的时候,是这老屋里最热闹的时刻,也是自己最兴奋的时候。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一开始还都是静静地伏在巢里不声不响,但一待老燕子衔着满嘴的小虫子飞进老屋刚刚落到巢边的时候,顷刻间便都会竭力地把自己的脖颈伸的长长的,纷纷张开那黄黄的大嘴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了,一天之间这样的情形不断。每当此时,自己就会乐乐地注视着,注视着这充满生趣的场景,自己也仿佛走进了它们的生活。 秋天来临了,巢内的雏燕早已褪去了茸毛,浑身长出了与老燕子一样的羽毛,该是他们炼翅飞翔的时候了。这样的时刻老燕子就会带着他们一遍遍地飞出老屋,在故乡那广阔的田野上高高低低地窜飞着。从此在故乡的村里村外便到处是一片燕子的呢喃声,人随便走到那里,都会在你的头顶上或眼跟前倏忽掠过一只或两只飞翔的燕子,留下一串叽叽噜噜的叫声,伴着远处打谷场上隐约传来的那石滚子咯咯吱吱的声音,在这成熟丰稔的季节里,诉说着故乡的丰年。 后来自己长大了走出故乡,在求学的日子里每每读到唐人杜甫的“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诗句时,我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这样的幻象:春回大地,万木争荣,一群少不更事的乡村孩子在那广阔的田野上奔跑嬉戏,绿油油的麦田铺向天边,青山绿水柳柔花艳,天空上微风轻拂燕子斜飞,大地上池塘细雨鱼儿跃出。这不就是自己曾经十分熟悉的那故乡的春天吗?故乡的春天里只是因为来了这黑色的小精灵,才把故乡那原本就有的一切点拨的是那麽的充有灵气、跃动的是那麽的溢满生机。只是这多年远离故乡,整日穿行在城市楼厦林立的那逼仄的空间,在这城市里年年春来,春来厅堂前终不见那轻灵的身影。每每故乡人来,谈起最多的也都是在如今经济发展的故乡,座座的红砖瓦房取代了那幢幢的陈年老屋。每当此时,我就担心那门窗上镶满明亮的玻璃而密封严实、屋内装饰一新而无一处能供那每年南来的燕子栖身的空间,这样的境遇会让儿时所见的一切从故乡土地上消失,成为一个遥远年代的风景。 这梦牵魂萦的故乡呀,今年春风回来了,我也回来了,但是,我怎麽突然发现在这乡居日子终也不见那儿时熟悉的黑色小精灵呢?老屋虽不在,而青山还有痕,那年燕子呢喃,今年燕子谁家?是不是,再过多年之后,那蛙鸣也不再、那炊烟也无影、在那乡村夜雨里道路也不再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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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由 走进大自然 最后编辑于: 2007-02-18 0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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