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车，还有位子坐，当然是后面的啦。我徒步所走的是下坡多弯路，班车代我步行的，仍然是山间的多弯路，我坐在车后被摔得倒左又倒右，相当不稳。所以中途有客下时，我也跟着起了身，想上前坐那空出的位，却被人抢先坐了。
都已上前了，我就上到底，上到车头，挨着司机，坐在了发动机盖上。想是我在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中拦车，令开车的老板纳了闷，他不但没制止我坐发动机盖，还和我聊了起来。
司机老板不知是好奇心强，还是闷得慌，问完我为什么半路拦车，又问我为什么不与人结伴而行。我大发谬论，数说独自出行的自在。竟然得到了他的认同。关于危险，我说自己这副穷酸的模样，应该也不会有，穷凶极恶的人毕竟少。
班车一直在山中行，由矮矮的山包间，渐行到高些的山峰中，并经过了一个乡镇。闲聊间，没注意什么时候有小溪出现在了路边。忽然看见溪畔立着了仿古的木楼，奇怪那是什么地界时，车老板说到凤凰了。并问我想在那里下。
后来我看路图，麻阳到凤凰好像只四十公里左右。如果所乘列车先到麻阳，在麻阳下车去凤凰应该方便些。

因我说要看老城，车老板就停车在一个路口让我下，说是过了桥就是老城。下车后，第一眼我就看见了那夸张的屋桥，尖尖的耸出山墙，配着通行的门洞，像极了哪咤的风火轮。闻名遐迩的凤凰老城，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夸张地仿古。

如流的游人，从哪吒的风火轮洞里流出，多流往旁边的小街。顺着人流，我看见小街口有一小门面卖凉粉，刚好口渴，就走了过去。
老板正在舀小碗的，问价，报一块。那正等着的小孩惊诧地脱口而出：一块钱呀！他母亲拍他一下。我知有诈，转身要走，老板忙喊道给大碗给你。我是想吃才上前，看大碗的一块还勉强，就买了一碗，是冰的，味道也可以，又添一碗。
吃时问老板，到乡下去哪坐车，说过桥后坐一块钱的车就到。那就先过桥吧。
过桥后，仿古的感觉更浓了，不很宽的街道两边，虽然所有的房屋都高耸出山墙，真正的老屋我还没发现。这份仿古令我极度失望，顺着那并不古老的老街一路寻去，甚至穿过了新城区，我都没去有留意旅社。
终于寻到了去乡镇的车，是停在新城区边缘的街边。一辆标着茶田的中巴上已坐着了客，上车询问茶田有旅社没，说有，我就找位置坐下了。

凤凰城去茶田，由城边横去，走一条简陋的老路。走着走着，木楼没了影子，山墙耸出的房屋偶尔见到些，也是新起的。山上的树木也渐见少，绿色稀疏，显露出岩石。
那带的岩石是一层层薄薄地叠聚着的，开采出来的，是一片片木板似的石片，因此有人将大块点的石片当作篱笆，插在了田边。用那石片垒屋基，砌围墙，垫阶梯的，就更不用说了，随处可见，利用率相当高。

石片的建筑，许多是与原岩混在一起的。原岩的断面，显露出的也是薄薄的一片片层叠，若不将视线拓展到建筑之外，简直分不清出哪是天然哪是人为。最令我震撼的，是完全用这薄薄的石片，一片片密密集集地层叠出来的整座房屋，恍若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
这样的石片，还在一处高高的山脊上，垒出了一个巨大方体，可能是个坪场，也可能是围墙。而我由下望去，想象到的是座石头城堡，城堡内那葱茏的绿树下，还有迷人的石头屋。
城堡之下的山脚，也是青翠浓绿，还有清清的流水绕着田野和人家，那份自然脱俗及秀美，俨然又是个世外桃源，诱得我想叫车停下。我没叫，车往前不远也停了，原来那里是个乡镇，街道在高峰上，是沿公路建房而形成的街道。
茶田离此街蛮远的，在个山中小平地间，没此乡秀美，幸喜有石片垒的房屋。

到茶田街时近傍晚，下车后我不及寻找宿处，先奔那一座座的自然之屋去，由石板小道转到泥土小径，到处寻看着石片的建筑，贴近地去感受那岩石的魅力，以致忘了背上大包的沉重。

直到天色暗淡了，我才去落宿。没注意茶田是乡还是镇，街上的旅社只发现了一家，是私家小楼，在车停的那片坪场边上。上去看房，被子很脏，卫生间在地下室不算，里面还摆有麻将桌。
到哪我都用自己的床套，被子脏无关紧要，卫生间远也可将就，赌徒就有点害怕了。问是不是晚上有人来赌博，说是集日才有，那天不是集日。我放心了点，不想半夜还是有两男的来入住，还总开着门，吓得我连厕所都不敢去上了。
这样的旅社住一晚，也是十元。老板说十元时，后面带个儿的尾音，令我听成十二元。会同县那带人说十数时也这样。

落宿时我询问过车情，说是除去县城的车外，早上还有趟去阿拉的，阿拉也属辖于凤凰。第二天早晨收拾好行装出旅社，看见去阿拉的车还等在外面的坪场，上前问明不过凤凰城后，就坐了上去。因人不够多，那车晚发了近一小时。
发车时，人还是不很多，可没走多远就爆棚了。途中上的人不是带背篓，就是带着货，还有带锅和炉子的，挤得连车门都关不上了，还有人往上挤，原来半路的黄合乡赶场。黄合乡过后，车厢里才恢复宽松。
茶田到阿拉，全程都是原始泥道，与田野山群相近。初出茶田街时，田野山群还青绿点。随着前行，山峦越见贫穷，稀疏的小草摇曳在平矮的山坡上，小草间冒露的岩石比比皆是，种植物一般。山坡下的洼处，倒都是稻田园地。
石片垒的房屋自然是更多见了，石片要厚些，没茶田那带的薄，魅力却同样。每每看见石屋，我都有一番震撼，这震撼一直延续到了阿拉，阿拉也有石屋。

阿拉街位于公路干道边，公路好像是贵州铜仁市到吉首市的。可能因为这，阿拉街比茶田街大多了，乏味的小砖楼在公路边排了好长，另外还横排了一条街。阿拉全名叫阿拉营，没注意看是不是镇，那架势应该是个镇。
到阿拉下车后，我随意往条小街走去，走入的应该是老街，窄狭的街道边有木屋、石片屋，也有砖砌屋。凡是旧屋都带宽大的木门，应该是往日的门面，只是都紧闭着，一路冷清。
顺着老街走去，越往尾走，石屋越多。那最尾处，大概是村落了。阿拉垒屋的石片，比黄合的又要厚些，还是夹心的。夹心的石片，还在公路那边的坡上垒成了阶梯，也有石屋垒在那坡上。当然，那坡上更多的是砖砌小楼。
为填腹，随意走进了公路街边的一家粉店，见有绿色的粉摆在那，问是什么粉，说是加了蔬菜的。好奇要了一碗蔬菜粉尝，吃起来是粉状的，没有韧性，味道也不怎样。阿拉的米粉稍贵些，包子豆浆又稍便宜点。

阿拉有去吉首的车，可我还是打算先回凤凰城，不管怎么地反感那份仿古，闻名遐迩的凤凰城怎样都得去逛逛吧。
阿拉去凤凰城，其实与去吉首市是一条路，就那干道。那干道正在拉直、拓宽与降坡中，一路尘土飞扬。坐在窗边也不敢开窗，只能隔着灰朦朦的车窗，看看沿途景致，不能抢拍。
阿拉出去不很远，就望见一座山头上立着个碉堡，纳闷是什么。等车绕过立碉之山，看见了一道防御长墙在几座山头上蜿蜒，各山头上都立着雕堡，我才想起那大概是凤凰叫南长城的景点。往前果真看见了景点的大门和停车场。
与南长城在一条线上的，记得还有一个盘石寨，大概是石片屋连着石片屋，若不是已被岩石的魅力震撼过无数次，震得有些麻木了，我也许会在这南长城下车，看看后就寻那盘石寨去。
阿拉到凤凰城，也是一路不见木屋，只见两处有土砖屋群。石屋当然还有，但不再是石片垒的，而是石块砌的了。沿途的山还多是岩山，初见的还矮，上面的植被也不高。近凤凰城时，岩山已高起来，绿起来，并有了峡谷和流水。

到凤凰城后，我先去寻客运站，以便乘车去吉首。客运站在城中的小山下，小山上满是房屋，有小街往上。依希记得沈从文的《边城》写着河边有个山坡，心想这也许就是那山坡，便循小街往上。
小街到民政局前不再往上，继续往上的是屋间小道。循小道上至坡顶，翻到临河的那面，山坡上也有好多房屋，蜿蜒其间的却已多为石板小径了，水泥铺的是少数。曲曲折折地循着石板小径弯绕下去，终于有了点《边城》所描写的感觉。
石板小径渐为石阶替代，石阶一级级地下到南华门边，那是片休闲地带，步出后再横过一条窄马路，路那边还有石阶在花草灌树间继续往下，直至河畔。那段石阶上落满粉红的花瓣，艳丽且温馨。

由那下到的河畔大约是景点外围，河畔行道狭窄，正在那加宽，有俩工人在支架着倒混泥土的模板，之外就两个学生坐在河畔写生。我就从这冷清的河畔走到热闹的河畔，穿越热闹，由红色城墙下的小道走向另一端的冷清。

在那另一端冷清的街道上，我终于看到了原汁原味的老屋，还看到了残存的城墙。那城墙暴露出的岩块也为红色，让我知道自己错了，热闹那处的红墙不是涂抹而成，是岩石本身的颜色。

从冷清再转回到热闹，在游人如织的小街中经过了一座寺庙。经过时我想，这般环境中的寺庙，还能是清净地么？不会了。

忽闻鼓声喧天，怎顶得住那份诱惑，不由得寻鼓声回往河畔。回到的是拦了道坝的河流上游，那的河水深可行舟。拦坝那头的岸上立着一座宝塔，塔旁还有座亭楼，鼓声就在塔与楼下敲响。原来是赶上了端午节，凤凰城在这里赛龙舟。

河畔挤满了观赛的乡民，年老的妇女穿着民族的盛服，怪不得在街上也见有，原来在这里端午是如此隆重的一个节日。对啦！《边城》就描叙过这样的盛况，那翠翠也因鼓声心绪不宁过。今天，那翠翠是否也在亭楼上观看赛龙舟？

意念中，这凤凰城终于与沈从文的《边城》有些吻合了。准备告别凤凰城时，顺河畔小街往客运站去，蓦然看见一座真正的老房子上钉着翠翠酒楼的牌，感觉特好，只是酒楼不在那老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