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坟》—老M说

人类傍依和糟蹋自然已有年月，反过来，自然善待与报复人类也已有年月。人类的思想者为此总结出两句话：天作孽，犹可恕！意思是大自然大如天，对人间施以暴虐是要原谅的。可是同时，人类糟蹋自己也已有年月，其残害同类的手段并不心慈手软，也不引以为戒，战争不断，暴行累累，倒行逆施，事故连连，天灾到来之际，也是人祸肆虐之时。此刻，人类的悲伤者也总结了两句话：人作孽，不可饶！意思是人类自己不可犯天遣的罪，犯了天遣的罪上帝是决不会饶恕的，要遭报应的。

《基地》—老M说

我多次从各种媒体读到基地这个词，有些研究的兴奋。原来基地的属性在于攻克难关、积蓄力量、发展具有某种神圣色彩的事业。教育领域有实习基地，国防领域有军事基地，尖端高科有研究基地。后来到了二十世纪末，又出了个恐怖主义基地。所谓科学实验基地、军事基地、工业农业基地，还有恐怖主义基地，一准是干大事的，又是不容置疑的。前面的基地每个国家政府乐不可支地扶持允许发展，只有这个恐怖主义基地成了人类的怪胎，所谓文明社会的人都喊打喊消灭。而这个怪胎似乎有些仙风道骨，飘逸于莽莽丛林和荒山野岭，然后冷不丁地活现于高端的文明社会，打他个小舅子。其神其气类似中国古代的绿林好汉，只是歪腻地毁了劫富济贫纲领，官吏没杀到死了一摊良民，所以定性为恐怖主义显得罪有应得。

然而历史的发生总是与合理性联系在一起，哲学也把主流与逆流看成力场，相互反作用于激烈对抗，人类书写的史诗才有看头。比方说，一个龌龊的主流就需要反动的逆流冲撞，把一潭死水揽活，才能到达击浊扬清的目的。艺术形同此理，同样需要从业者争当逆流，谢绝主流的蒙骗与挟持，谢绝锦上添花的捧场与献媚。展览演出才有些意思。从这种思考入手，基地的艺术之意，当然应该成为官方的头痛源，成为出版局的封杀对象，成为引起所谓正经人的怪异惊诧表情！

在我生长的这个时代里，我以为从事艺术的精神底线莫过于此。不管什么基地，只要对推动社会发展有益，对维持公平正义有利，基地就有存在的合理性，其精神也会应运而生，推行它的本义与职能。当然，某些基地是很危险的，需得舍命而为，且又知其不可而为。这气概，更叫精神，是超越生死的最高生命等级了。

《广场文化》—老M说

一个国家一个城市一个社区乃至一个村庄，总会有一个象征性的聚会场所，那就叫广场。这是由人类某种习性造就的。广场的使命不简单，承载着人与社会的大事。不是为了落实宗教仪式，就是为了统治者的喧哗庆典，或者成为人文精神的自由发散地，小到散步，中到结社集会，大到某个族群某一阶级为了生存权利抗争讨个说法。广场这地方，才成了威严的门脸，也不太发生抢劫和强奸案，即使杀人，也一定与天大的事件相关。所以，广场是见证人类公义的推行与背叛的天然盛器。同样，广场的地理特征，又是见证一个民族行进或者倒退的文化样本。

《东营杂碎》——老M书

东营艺术区，在北京东北角，出了五环。这鬼地方冷清，只有扬树多得都老了，粗直得不难看，像精怪一样的列队挺着，晚上见了胆子犯怯。树叶经塞外的风一摆弄，各种软形态的魔鬼便显出狰狞，活像民间神话里的各色天兵天将，张牙舞爪向你扑来，骇得人心头发紧。艺术区的围墙，就凭籍这么些老树精的仪仗，也显了挺拔。这院场的老板王姓，怕是懂一些地理之事，硬是把房子整得如牢狱样的庄严肃穆，好与自然环境匹配起来。围墙外有几堆旧的坟茔，围墙内是迁徙了的旧的坟场，尽管曾经的阴曹地府被水泥抹了个平整，晚上子时一过，阴森气仍然不招自来，什么小小的响动，不带拖音的带拖音的，准捣腾你，弄得你汗毛倒竖打颤颤。我火音高，一般感受不到，倒在床上便呼噜起来。况且家里有一条公狗，名叫路路，与鼎鼎大名的李路明先生同名，还不是指望它有些出息。它胯下雄伟得很，发现什么怪异声音，它会狂吠，赶跑了那些阴响，也着实让我睡个安稳。

房子造好了发租给画家们后，整日大门紧闭，来个生人，保安探头问个究竟，才敢放人进去。跟中南海似的。可画家且莫自喜，真以为自己是高干，八成是业主贿赂了土地管理者后违规的建造？要不然神秘兮兮的有何意义？画家的卵又没有雕花，值得保卫么？画家的作品真的那么高银两吗，值得有红外线探头么？

老M说：

湖南来的画家，大都压在东营，只有韬光养晦的气象。两三个冒尖的，仍然在波澜壮阔的市场上夹着尾巴做人。好哇！能牛逼自然会牛逼。圈子里人也明白，就叫"湖南帮"，没敢喊"湘军"，怕辱了这块名牌。准确呵！当年曾文正公横扫武敌精砌文章已经入史，成了铜镜。谁人可追？我们后死诸君，切莫嘴巴子斗狠，开口闭口发扬湖湘文化，光大了什么么？其实是臭麻逼一块，差得远咧！

文化这东西，最好别提口号，也别提什么当代艺术如何地指标，指标不就是让人按着条条框框走么？还是各自为阵好，缄默着学学文火熬睾汤的功力，种的自留田大概不会差到哪里去。之后，再看看自己的制造是不是还傻逼？创造和表达了什么？我不敢说我懂透了这个理，但我确实知道艺术需要沉默。东营适合沉默，东营的冷清不会把脑子弄得发热，该固守的会守，该扬弃的会弃，别以为语言技法还有什么高不可攀的个性可言，画和画之间，也就剩下画什么东西的差别了。可怕的当下时局，把一张画布片子吹成神品，叽哩咕噜的理论一大堆，互相吹捧又相互攻讦的一大堆，究其根源，不过是话语权的抢夺和贪得无厌的市场所致。多少缺一些闲适的意思。看来，画画不怎么好玩了，人人对艺术本身的探寻，源自作品附加值的动力驱使，若这样，又怎么能逃开异化？

去年底今年初，潇湘周刊来了两拨名记，把"湖南帮"平整了一番。什么靠药物维持创作的、什么靠搓狗卵排解性压抑的，已经见诸报端。还有人坐海航飞机从画报上见识了这拔疯癫的湖南佬。大家知道后想骂娘。转而又想，这记者也要混口饭吃，不猎杀点噱头没什么看点，大家也就包涵了。至于发生的真事，就象一个文老大说的：男人不发几个宝气还算男人么！

老M说：

是的，东营确实单调，见到一个靓女人脖子会看得扭脱。但呆在东营并不寂寞，因为孤独不是寂寞，孤独是孤独者的通行证，也称自慰的，与生命意义习习相关。我辈已知天命，惯看了秋月春风，才知宿命论是好东西。艺术么，还是首先解决为什么活着为好？市场应视为副产品，心才松弛得下来。大家老说，要向古代骚人墨客学生活，现实中又挂念着银子还不够多。情意相违呵！我怕自己进入这个怪圈，作好了混不下去如果还当不好教师再可以擦皮鞋为生的准备！写到这里，我为我甘当末流画家并不感到羞辱，我仍然我行我素，我照样把民族的群体逆反心理投放到画布上，我以为这是中国最大的民意和隐情，其中也包含了我真实的个体心理，不假的。

我"生逢其时"，也感谢上帝给予我一根反骨，让我不说鬼话也不敬神。如果说我有幸，是我还活在人间做点自己的思考，如果说我不幸，是我活在这样的人间观望一出又一出稀屎胯烂的丑剧！我从来对帝国的荣光没有感觉！倒是对帝国的腐朽和龌龊有些感觉！因此，我的作品也注定了稀屎胯烂的不好看也不好吃。我从我的日记里，掏出几句如孔夫子的卵一样的话，作为我精神的证明：天不变，道亦不变。道不变，该民思变！此道恶如虎！不变有失天理。天不开眼，则吾族群开眼，人人予以力，巨石可撬，旧道亦崩！若无此，民族浊也！

我不是想显得文吊吊的，那是犯傻。只是比方文体的某些气场，如同画画的气场，你属于它就千万别丢弃，如同湖南人的粗痞俚语：人死卵朝天，冒死又过年。不但有诗的节律感，语义又道出了一个人做番事业的雄心！不论成败，定要抗争到底！我以为人身上执着了这样的气场，乃安身立命的根本！

所以，我在东营很惬意。不耽心被人瞧不起，当个傻逼画家如同当个臭蛋，随时准备滚出北京，告别东营。

本想砌杯咖啡，静下心来欣赏，还是没顾得上。今日浏览一下，改日细心品味吧。

今年春节后我再去北京开会，特意提前一天到了北京，那几天恰恰是北京最冷的日子，下了飞机我直奔中国电影集团影视公司看了场电影《阿凡达》后本想去前门拍点夜景，无奈出了地铁口就被一阵阵狂冽刺骨的寒风吹得脸生痛生痛的，草草的收场只好打道回到了培训基地。

第二天跟M哥通完电话后就直奔宋庄了，国庆回老家时莫哥就告诉我东营画家村要拆了，他们都会在年底前搬到中国画家集中的宋庄了。

北京宋庄画家村，对于搞美术的人来说应该是不陌生的，它是北京最大、最出名的画家村群落，大约有400多位艺术家聚集在这里。它始于1994年。由于圆明园画家村被解散，促成了以圆明园艺术家为主力成员的集体大迁移，至今为止形成了颇具规模并不断完善和扩大的自由艺术家群。而现代艺术家是这里最有影响的群体，很多重量级的人物构成了中国宋庄现代艺术主要的创作力量，被称作“中国东村”。它与“美国东村”先锋派艺术家20年前的生活状态有些相近，过着简朴而充满幻想的生活。

原本是想用一天的时间在宋庄好好的拍点东西，但是那天太冷了，身上的羽绒服都被风吹得压也压不住，外面一片萧瑟，一个画家都看不到，在大门口接我的莫哥说画家都躲画室里了，还是进屋吧。既然如此拍不了别的，就只好进屋聊我们的话题了，一顿瞎侃是我们最好的享受。我喜欢听莫哥说他的艺术，喜欢这个地地道道、辣味十足的湖南猛汉谈他对社会和艺术的理解；喜欢他的“我生活上出世而艺术上入世”的论调，欣赏他“我的作品就是和现实生活紧密挂钩，其张力、精神内涵紧紧围绕主题，表达的就是一种不合作的态度。我愿意做一个边缘人。”的作派。我深知M哥的远离世俗只是为了看得更加清楚，为了更好的批判，他从不藏着掖着，否则，他就如鲠梗咽在喉，不吐才不畅快呢。

M哥的画尺寸都很大，特别记得2003年那副《历史的回声》在第三届中国油画奖一露面，中国油画学会副会长闻立鹏无不感慨地说：“这是一件边缘作品，挣脱了平面油画的束缚。这件作品给已经成熟的中国油画带来了观念上的新启迪。”而我们的莫哥居然是悄悄耍了一个小计谋换了个形式，用2米7宽和2米7厚，加上3米5高制作成一幅集装置、油画、雕塑为一体的大作，解决了此幅作品如果要展示开来会有20米长，而这在中国画展上是不可能有这个空间给他展示的，要不是肯定进不了展厅的，这就是莫哥经常耍的“穷则变，变则通”的小把戏了。

2009年M哥主要画了他的《不准言说》系列，恐怕也有十来幅了，现在画室里进行的还是这个主题，画的尺寸都很大，一幅画就是一个人头照片，通常都在2米多宽，三米多高呢。

你们看，我整个人站在画前居然只占了画面鼻子的宽度，二个手大大的舒展开也只是眼睛的宽度，想象不出M哥画的时候是要拿多宽的排笔和搭什么架子画了吧？因为近来湖南的媒体和画界朋友来得太频繁，以至于那些天M哥都停了画笔专做接待陪同了，因此，没有拍到莫哥作画的场面，下次一定补上。

中午饭后，我忽然兴起，缠着M哥要他当我的模特， 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拿起相机就一顿开拍。M哥就拍我死缠烂打，只好乖乖配合。 说真的，只要是拍莫哥，我最有感觉，有一种不亚于他在创作时的冲动，我喜欢他站立的姿势，独立、坚毅、透明，眼眸里透着对周围民生命运的深切关注，对历史的深沉思考，对现实的尖锐批判，他激愤，他张扬，他顽固，他无所顾忌。他投枪，他不满，他发泄，他个性十足。这些都会让我钦佩不已，激动不已。

M哥说：

我与现在的中国几乎同时生成，从能够记事起，脑壳里灌输的是我生活的这个国度无可置疑的伟大。那时候只有一家纸媒发出一种声音，连没有饭吃也可以解释是无产阶级专政的需要。整个社会的精力全部花在人与人斗其乐无穷上。土地可以撂荒，至于产量，通过口号就达到了。仿佛共产主义大业只要具有浪漫主义情怀就大功告成。在这一辉煌的霸业中，成千上万的个体生命死于镇压、饥饿，死于人祸、懦弱实在是不值一提。实际上到了当代，看似如此天大的问题仍然不值一提！这就是六十年以来的中国。

M哥还说：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社会主义阵营遭遇世界性的坍塌。苏联解体，柏林墙被推翻，齐奥塞斯库暴尸街头。中国也不例外，发生震惊中外的liusi事件。血腥味溅满了整整一个时代。其因由，依然是专制主义统治不肯退出历史舞台必然铸成的后果。那时候的中国，整个国民情绪病恹恹的显出虚脱，只能厌倦懒散于强暴的政治之外。表现在文学艺术领域：是王朔的调侃自嘲，崔健的激越苦斗，方励君们的傻笑反讽。这种自然勃发的文化生态，准确表达了民族心理中的恐惧感和冲破感。之后，既而也可以举起反抗病态的义旗，这当然是世界信息时代给予的力量。毫无疑问，病态的社会构成了病态人的反扑！符合绵延至今揭竿而起的历史发展规律。自称为伟大光荣正确的病态社会，回避不了反病态的力量觉醒。同样，我以为大行其道的病态社会不可能恒久不变。事实上也正在凸现。

艺术创作紧密与社会相连，与民族的大心态相连，是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