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和，我买天水的票，却叫上麦积的车，说是路过天水市。我后来才知道，麦积是天水市远吊在外的一个区，火车站所在。可能因此，西和城去天水的车都到麦积，天水市下的乘客，就被撂在宽阔笔直，洁净也偏僻的外环道上。
被撂之处是街口，也有公交车站。问去长途客运站的公交车，说没有，打的去。打的要花多少钱呀？走吧，反正要在天水市转悠。只是那垂直衔接外环道的大街太僻静了，走在其上没有走在市区的感觉。
僻静的大街带我走上了大桥。大桥下的河道很宽，宽得我认为是条江，可看水流，也就是一条小河吧。宽阔的河床被一道纵坝分为两半，一半干涸，一半水盈，这是天水市给我的第一个特别印象。

天水市给我第二个特别印象的，是一座古老的清真寺，那浓郁的古韵透露到了热闹的大街上，幽幽的告诉我，天水市有清真教。寺外大街边，一位黑花巾围裹住头脸的妇女卖裹蜜白粽，我吃了一个。并见好多人头戴白帽走在街头。

之后，我穿过广场。广场那儿即使不是市中心，也是应该是中心之一，对应的大街另一侧，有座巨大的仿古商城，大小和古代的城池差不多吧，恢宏气派，算是天水市让我看到的第三个特别之处。
穿过广场之，我就得顺着山脉去长途客运站了。那一两公里的山前街道，也是挺宽挺直的，可街边的楼房，以及楼房后不高而光秃的土山，还有街上的尘土，都让我有走在郊区城边的感觉。

我下车的外环道在山边，我拖着行李垂直走去，过大桥进入繁华市区。继续直行穿过，走到了另一侧的山脉之下，可以说横贯了天水市区。
也就是说，天水市区的地理环境类似西和，也被土山在两侧夹裹，只是天水市两侧的土山往两侧拉得更开些，因此，天水市所在的平川要宽阔得多，宽约一两公里，而且中间流淌着一条大河。当然是就河床而言。

秦安县城，我原没打算落宿，甚至不想落脚，因路图显示去通渭要经过秦安。我想省钱又省事，去通渭时带过秦安城。在天水市找到长途客运站后，我先询问的是通渭车，说是去通渭不经过秦安城，我这才上秦安的车。
天水到秦安，车走高速路，钻了几个隧道。隧道之外，多绕行在黄土山群中。黄土山中的村落，屋居也是土黄色，基本融为一体，只灰瓦稍稍给点提示。山坡上虽种有些松柏，稀稀落落的绿根本无法与满世界的黄抗衡。
我很庆幸自己这个时节来到，若秃枝长满新叶，青草从昔年的残根下冒出，绿色能与黄土抗衡了，甚至覆盖了黄土，那样的意境定然不同此时，一定不是这苍凉格调的美了。

过渭水后不久，就到了秦安城。渭水，这条在我脑海里因小说而美丽的河流，没想到流淌的是黄泥汤。到达秦安城时，看到城边的小河干涸了，连一点点黄泥汤都没有得来流，我才知道能有黄泥汤流淌已相当不错了。
秦安城也在两侧高山对峙下的平川里，平川不大，小河还占去一部分，秦安城都没覆满平川，似是一个小城。城区里的街道倒宽，广场和市场也宽宽的，有份市区感。可惜尘土漫舞，空间燃煤气味刺鼻。

秦安城进入的大街边有古韵寺院展露，所以原来连落脚都不想的我，尽管时间还早，也在下车之后寻下了宿处。是车站对面的招待所，一个平房小院，房间的门上挂着半截布帘，遮挡过往路人的视线。令我怀旧又觉温馨。
小院里牵扯着晾晒衣服的铁丝，而且阳光也烈烈的照耀着，很想洗晒自带的床单，可那大风扬起尘土过了一阵又来一阵，令我担心洗湿了的床单会粘结尘土更脏。
秦安城里的水其实也不宜洗涤，我只多洗了两件衣服，双手就翻起了毛皮，粗糙如锉刀一般。开水喝在嘴里，咸味十分明显，令我恍然明白，西和那开水的怪味是咸，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咸。
秦安城里卖的蔬菜，只有白菜、韭菜、大葱和瓜。米饭倒有卖，在小饭店里，一块钱一小碗。小吃有我第一次见的面皮卷，是用薄薄的小圆面皮放些炒熟了的土豆丝卷成。形式虽特别，味道也只是还可以。
秦安城里卖零食的许多，卖饼、瓜子、豆子，也有卖松子，卖得最多的是麻子。麻子大小如胡椒，要像嗑瓜子一样嗑里面的仁吃。我第一次见这玩意，嗑了一粒，没什么感觉，当地人好像很喜欢吃，一会就嗑得满地细壳。
秦安城里，我为街人注目，不知是因我的衣着还是因为我陌生，也许是因为我戴了遮阳帽吧。从成县起，就见有好些人脸上有高原红。我戴遮阳帽并不是怕被晒成高原红，而是因阳光灼在脸上，实在是很痛

住妥并洗了衣服之后，我上街奔那诱惑我落宿的古韵寺院去。遇岔路而询问路人，却被指引上了凤凰山。
凤凰山，秦安城背依的那座高陡土山。我被指引去的陡坡上，有刚刚修铺好的水泥阶梯。因时间尚早，又想眺望全城，便顺其自然的踏阶登高了。登高望秦安城，朦胧中并不觉小。那朦胧空间的，不知是雾是尘还是烟。
登高的陡坡上，有许多小径，穿梭在土凹、土壁、土柱间，我不时下去走走，体验别具风味的登山。登上凤凰山，见到了高坡上的堡子坪，是遗址，好些土墙遗在那，其中一截还带着门洞，朴实自然，却不显古韵。
彰显古韵的，是凤凰山顶上的一座小门楼，也许是个小亭，上下各连缀一截用砖砌出垛口的土墙，孤立的挺在一柱高高的土墩顶上。从不同的角度看，能观赏出不同的韵味，很独特。
凤凰山顶确有寺院，叫青莲寺，古韵不浓，只屋顶上的铜饰透出了一点点。青莲寺边有许多土墙泥屋，并顺着另侧山坡杂乱的连了下去。泥屋边，一条泥道中间凹下，陡倾如斜沟，顺坡直下。

顺着斜沟般的泥道下山，一组古韵浓郁的屋阁便出现在了视野。铜饰装点的屋头和多层亭阁，顺着山坡排列在泥道一侧的围墙里。山脚那进入的门洞旁有牌介绍，这是个寺院，也是完整保存下来的清代建筑群。
我没有进这坡上的寺庙，不想再爬山。后来寻到大街边那古韵的寺院，我也没进去。那寺院也是清朝的建筑，大概因在平地上，又在大街边，三面都被商铺包围着，只在临广场的那面，在围墙之上露出古韵的屋顶。

秦安城落宿的晚上，我认真研究一番路图后，决定下一程不去通渭而去庄浪，以便走会宁。
第二天，记完行程后，十一点多我才起程去车站。去庄浪的车很多，都是十一座的大面包车，停在站外的大街上。车前窗上标有庄浪外，还有莲花。因秦安人说话我比较难听懂了，没有询问，就自认莲花是一个中途站。
为坐车头，我上了一辆只两人在座的车。不一会，车老板面带笑容的推来一人，那人也面带笑容，我以为两人相熟，一个有请，另一个则半推半就。
半推半就的人不断被推来，已将车内的座位坐满了，车老板还同另一辆车的老板抢着推一人，我这才明白那些面带笑容被推来的，都是抢来的客。
去庄浪，延续天水过来的方向，先过大片屋区。那应该也是城区，同汽车站附近一样，乱而脏，看着很不舒服。行出屋区再出平川，便进山了。山中村落离公路较远，又比较少，并与山色相融，这才顺眼起来。
与山色相融的并不尽是泥屋，好些是砖屋，那烧制出来的砖色不但黄多于红，红也是淡淡的，总和起来，仍与土色相近。因此，那远离公路的村落，若不是打乱了山群的总体线条，很难被发现。
山群中也基本是平坦行进，客车快速的行进在山群脚下。那或黄或褐的土山，一座接一座，以白亮的小径，以凹陷的沟壑，以冒露的岩石，坦呈她们的胸襟。山脚的平地则多种苹果树，平矮伸展的粗壮枝条上，已萌出苞芽。
这一程的路途中，也有要重视女孩的标语，这类标语已连续在几个县域里见到了，可见这一带都对女孩特别歧视。

快到庄浪了，先遇岔路口，一道去莲花，只两三公里；一道去庄浪，还有十多二十公里。望之我不由得想，车是去莲花后倒回来呢，还是莲花那里另有路去庄浪。才开始思想，便被车老板叫下车，转到了等在路口的中巴上。
中巴里早已挤满了人，我上去只能挤在过道里站着。从莲花岔路口到庄浪县城，民居一路相继，车也就如公交车一般，不停的客上客下。因而让我发现了那些屋居很少有开后窗的，朝外露出的是完整的一面墙。
前面几个甘肃的县，是否平房也这样？我都没注意到，现在已无从考究了，能考究的是这样屋居的利弊。没有对外的窗户，安全系数应该很高，是不是还防风防尘呢。也只有这样干燥的地区才敢如此建房吧。
我还发现有平房单斜顶，就像是披屋只有半边顶。也没注意到前面几个县里是否也有，可以确定的是在这路间特别多，单立一处，还带院，特别醒目。
当单斜顶平房在两面或三面围合成院落时，就有点韵味了。那房顶外高内底，朝外的高墙上都没开窗，宛若一个土筑的大盒子

庄浪县城也在土山间，地势较平，但说不上是平川，只是山沟较宽而已。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庄浪城的街道较宽，房屋的楼层也不高，有改革开放初期那种标准县城的感觉。城区也不很大，从高处看，只占不长山沟的一半。
庄浪城侧边的山上也有寺庙，望过去，建造的年代似不久远，我没近前细看，因为我在庄浪城只停留了十多分钟。到庄浪后我出车站望了望，感觉没有什么好停留的，又恰巧有去静宁的车马上走，我就接着去静宁了。
庄浪去静宁要穿城区过桥爬上山去。在高处能望见庄浪全城。而给我鲜明印象的，却是庄浪的干部们在山坡上修造的方格。
那是些修造在平坎上的浅方格，大概一米见方，凸骨凹方。修造得很精心，从上望去，大小同一的正方，横竖笔直，平铺在一层层的平坎上，非常漂亮。
修造这样的方格当然不是为了造美，我想是为下雨时积水，并防止泥土流失吧。那方格中有水泥修的小井口，似乎在证实我的推断。
再往前行至高山之上时，又见那种一道翠绿谷苗间隔一道米黄土壁旋满的山窝。路边那细枝蓬发的大树，在蓝天衬托下，彰显出苍劲，我也欣赏到了。在这样一派米黄的土地上，一些细微的美都能欣赏到。

从庄浪到静宁，要盘翻两次高山，出庄浪城后立即盘翻一次，过南湖镇后又盘翻一次，下去之后便穿越大片苹果树地。苹果树地里好些人在劳作，修剪枝条的，喷药的。还有往树干上涂抹的，涂抹什么就不清楚了。
苹果树地里最多见的情状，是枝条上挂着装了些东西的薄膜袋。初见时，我以为是飘飞的薄膜袋挂在了苹果枝上。后来见有的树枝上吊着砖，这才想到可能是压枝。并推测那些平矮伸展的粗壮枝条，是被主人这么硬压下来的。
穿出那大片苹果树地，就到静宁县城了，静宁县号称水果之乡，就是盛产苹果吧。

静宁城可能比庄浪城大一些，这大小之比是感觉上的，其实我根本没转庄浪城。静宁城也和庄浪城一样，给我冷清的感觉。静宁城的冷清，是我转一圈后切实感受到的，庄浪的冷清，则是我以点推面臆断的。
静宁城在平地间，在城区里望不见山峦，是我进甘肃之后，见到的第一个远山之城。没有山峦的衬托，不够漂亮的县城显得很乏味。
静宁城边有一片崭新的楼群，应该是房地产开发的楼盘。城内的旧街两旁，楼房都比较矮，还夹有平房。许多私建小楼的屋顶是单边下斜的，当两座单边斜顶的小楼背靠背时，就成了双斜屋顶了。
静宁城的水也是喝进嘴里觉得咸，喝过后口更干，还有点苦涩，感觉要吃点酸性食物来综合才好。想起曾在秦安城里听说过浆汤面，说是酸的，晚餐我就专找浆汤面吃。
浆汤面比较便宜，不知是否这个缘故，老板娘说我会吃不惯，劝我别吃。在我坚持下，才给我煮了一碗，说是兑淡了的。因我之后没有其他食客来，便与老板娘聊此面，知道了浆汤面也是一样的现擀面，不同的是汤。
我问是什么汤，老板娘的口音让我没听明关键点，不知开水倒进什么里泡两天。反正是那样泡酸了的汤，说是本地农村人很爱吃，不但经饿，还可治感冒。我想浆汤面是针对本地碱性水而形成的食物吧。
至于我吃了一碗浆汤面后，是否能以酸解碱，无法去确定。可确定的是，浆汤面并不难吃，当然，也不好吃。

走静宁是为去会宁，静宁却没有专去会宁的车，只有乘坐去兰州的车在会宁下。这样的路过车，我很不喜欢乘坐，可再次查看路图后，还是得去会宁，否则方向就岔了。而且会宁是红军长征的会师之地，我也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去。
那就只有乘坐路过会宁城的兰州车了，兰州车的老板特牛，说你坐就二十五，不坐拉倒。莫法，我只好挨宰，多出十元钱。看车站列出的票价表，到会宁应该是十五元。
临到会宁城，还差一个急弯时，车老板就要我下车了。我因还看不见会宁城，又从未去过，不愿下，与之理论说：既然你多收车钱，就不可能丢我在城外。僵持一会后，车老板退回我五元，我也不好再为难全车人，下车了。

静宁城到会宁城，行出静宁城所在的那片平原之后，又进山群中。是些不很高的山，而且山土泥色浅淡，淡得差点不能说是黄色了。欲白还黄的山峦大多保持着原始形态，没遭修削。植被却很少，连焦黄的草也是丁丁点点的。
没遭人工修削，却被水流冲刷，一路行去，有不少深陷的沟壑在公路两旁。流水我倒是没见着，只是以沉积在沟壑底部的白色盐碱推断，有水曾经流过或者浸泡过。
深陷的沟壑，并不是这一程苍凉美感的全部元素，另外还有陷落的土崖，高高低低如城；还有陷出的土柱，三三两两成林，与前面几程路途所见的略有不同。
这一程路途间所见的民居也有所不同，单斜屋顶的民居成了主流，双斜屋顶倒成了稀有物。偶或遇见双斜顶的，也多是两家的房屋背靠背而形成。

会宁城可以说是在那欲白还黄的山群之外，我因下车在那山群间，以为离会宁城还有好远，却真如那车老板所说，沿着深陷的沟壑，依山脚拐个弯，就到了收费站。
收费站背后还是山，有红顶屋立在那山头之上，令我误以为是寺庙，以致怀疑自己搞错了，红军会师之地不是这会宁。
没有搞错，是这会宁。那有红顶屋的山头就是红军会师的纪念园。我走到纪念园时，凑巧来了一队游人，领队的导游灰帽灰衣灰裤红袖章，腰上还扎着皮带，红军装束，挺有意思。
纪念园是就着山坡而建的，山坡上的植被翠绿，并有红军长征的典故造型在里面。纪念园大门外，一条宽阔大街斜坡而下，基本没什么车行，也没人行。走这大街下去，就走出了山群，下到一道狭长的平川上，或者说宽山沟里。

平川上，会宁城有大街沿顺山群平坦的伸展，应该是主街，与斜坡街交汇形成丁字型。与几乎没人气的斜坡街比较，主街之上的人和车多多了，也要脏乱些。大概是顺山无阻，阵风不断，令主街上空尘土飞舞，不像是旅游胜地。
然而，毕竟是红色旅游胜地，会宁城里不再有单斜顶屋，平房屋顶都是双向倾斜的了，还有好些私建的平顶方体小砖楼。
会宁号称是羊肉小杂粮之乡，可在过来的路上没见到羊群，在会宁城里也没见到羊的交易，却见到了毛驴。一群毛驴跟在一个骑车的汉子后面，在大街上疾走。
进城前望见的红顶屋虽不是寺庙，会宁城确实有寺庙建在主街侧边的山头之上。我由康县进甘肃之后，辗转到这会宁也算是深入了。甘肃给我印象鲜明的，除黄土地之外，就是寺庙了，几乎逢城必见寺庙。据说是有村就有庙。